前几天我说『 演化并不必然消除没有意义的东西，否则男人就不会有乳头。』

有人这样反驳：『 有没有可能现在的乳头只是在退化的过程中，可能再过个百万年乳头就没了？』

类似的反驳思路、反驳句式在地球人的习惯性反驳中很常见。我有时会想也许训练一个 0.5B 的模型就能做同样的事，而且喷射速度快多了。

从他所用的语言来看，我感觉他有可能明白过来。所以我让他『 试试用包含“因为”“所以”的句子来描述你的想法。』

他说：『因为生物进化是个漫长的过程，所以我们很难直观地看到现在雄性的乳头是否正在消失的过程中。』

这时我说：『现在，把这个句子中“雄性的乳头”替换成“任何生物特征”，看看是不是仍然成立。』

然后他就明白过来了。他那句话并不是错的，而是谈不上对错，Not even wrong。

说话不一定要用完整的句子。但思考的时候，使用完整的句子可以尽可能避免出错，或者更糟，Not even wrong。我曾对一个人说：如果你能做到想一万个字，说一百个字，那这一百个字就值钱了。

在网络视频世界中，由于可以想象的原因，“酒”叫“八加一”，“死”叫“嘎了”，“钱”叫“米”，“警察”叫“帽子叔叔”，等等。

也就是说，“小明喝酒不给钱，还打死了人，被警察抓了”这样一句话在网络视频世界中就是：“小明喝八加一不给米，还嘎了人，被帽子叔叔抓了”。

其实我们早就发明过一套类似的语言体系，叫“春典”。大家熟悉的“天王盖地虎，宝塔镇河妖”就是春典。春典在形式上和功能上都类似凯撒密码，就是把一些常用词替换成别的说法。比如“官”叫“翅子”，因为古代官帽有两根帽翅；“大”叫“海”，这好理解，海碗就是大碗嘛。还可以组合起来用，所以“海翅子”就是“大官”。过去走江湖必须会春典。可以理解为江湖人都有春典的密码本，没有密码本的人就不被视作江湖人。杨子荣要是不会春典，直接就暴露了。

所以啊，完全没必要再搞一套新的，就沿用春典，也算是弘扬民族文化：“小明抿山不抛杵，还鞭土了点儿，让鹰爪孙给捂了”。

看见和知道是两码事。对于有些事物，建立认知需要多角度的分析和思考。即便显而易见的信息，也不会自动变成清晰的认知。

你看见一颗黄金做的足球。你知道黄金很重，很值钱。但这颗黄金足球到底多重，值多少钱，你需要计算一下。计算后，你知道这颗黄金足球大约有 108 公斤，按照目前的金价，相当于 1400 万美元，也就是 1 亿元人民币。

1 亿元人民币，这已经是一个简单的数字，一个显而易见的信息。但 1 亿元人民币到底是多少钱？目前中国大陆的银行一年期人民币定期存款利率是 0.95%。你把 1 亿元人民币存进银行，在这个利率下，每年的利息是 95 万元，平均每天 2600 元。如果稍微激进一些，假设用这 1 亿元进行某项年化收益 5% 的投资，那么每年就能获得 500 万，平均每天 13700 元。

现在，你对一颗黄金足球的价值这个并不复杂的问题才有了一些认知。

但如果不是你一个人，而是一群人呢？对于群体来说，从看见到知道的过程会更复杂，更漫长。即便显而易见的信息，群体不可能同时看见。而即便全都看见了，也不可能都建立合理的认知。有些人不知道足球的半径，有些人不会计算球体的体积，有些人不知道黄金密度，有些人不知道黄金价格。而能完成所有计算的人，也有相当一部分会出于各种原因否认或扭曲自己亲手算出的结果。

群体规模越大，从看见到知道就越困难，乃至于几乎不可能。所以大部分时候，群体都跳过了知道这个环节，直接感受后果。

楼下来了一辆搬家公司的卡车。卡车后面的门已经打开，门口站着四个工人，正等着往下搬东西。楼道门口和卡车之间被铺上了一大块装饰板，要走出去就很难避开这块装饰板。于是我们稍微迟疑了一下。

“可以踩……可以踩……”四个人笑着齐声喊。

老婆听了这话，就径直往前走。而由于一些历史经验以及由历史经验形成的刻板印象，我开始仔细观察这块装饰板。它看起来是从什么地方拆下来的，周围有一圈钉子，中间也有一排钉子，钉子尖朝上，戳出来有两厘米。

我赶紧对老婆说“小心有钉子”。

“……可以踩……可以踩——别踩钉子就成”。那几个人在意识到钉子的问题后略有些尴尬，但正如我的历史经验以及由历史经验形成的刻板印象那样，他们只尴尬了两秒钟，就迅速用“别踩钉子就成”为自己消解了尴尬。

我不相信他们是故意想让别人受到伤害。他们只是像绝大多数人类一样，无法控制自己获得廉价优越感的欲望。在看到我们的迟疑后，他们对于自己掌握了“这只是一块拆下来的旧装饰板”这个知识的得意让他们忘记了板上的钉子还没有清理。而之所以装饰板上还有钉子，是因为他们像绝大多数人类一样，在拆下之后不会去清理钉子，并告诉自己只要小心别踩到就行。

日本料理的原料未必要来自日本。正如印度菜的原料未必要来自印度——来自印度的我还真未必敢吃。

下面是某日料店这两天的菜单。大部分原料来自日本以外，少数几样产自日本的也是大米、山葵之类。